随州新华书店 发表于 2015-6-17 08:31

今日推荐127——《独唱者》韩松:好的科幻小说源于恐惧和黑暗

[摘要]在科幻小说中,光明被描述得太多了,我认为,越是到黑暗的地方,可能才能看到更大的光明。黑暗本身就是个手电筒。我是有点悲观,但从更大角度来讲,悲观主义者才是最大的乐观主义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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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科幻作家韩松

白天作为一名记者为新华社工作,晚上写作黑色和寓意深长的小说。这是科幻作家韩松的生活方式。“我写东西大致是为了记录梦话,这些梦话夜里说出来像真的,白天讲起来像假的,所以我的科幻小说都是在夜里写,就好像是在没光的情况下,偷偷摸摸写的。但后来有一天,我开始在白天写小说,难道是白天变成夜晚了吗?”韩松说自己无法确定。这本《独唱者》成为韩松第一本白天写出的小说。夜里的,叫乌托邦;白天的,叫乌有潭。韩松无所谓,觉得自己不过是台记录仪。韩松在《独唱者》中,用十八篇零碎的短篇构筑起了一个妖气弥漫、荒诞可怖的“鬼魅”国度。6月14日,韩松在上海接受了澎湃新闻专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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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观主义者才是最大的乐观主义者
悲观主义者才是最大的乐观主义者澎湃新闻:在《独唱者》中,你塑造了许多被文明城市“困住”的人,有深夜唱歌最后死去却无法被确认身份的青年、有迷失在庞大机场失去目标的女人、有一生走在领取报酬路上而不得的老人,你认为我们正在被高度的工业文明荼毒吗?韩松: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“目标”的年代。2008年后中国变化特别大,人和社会都是。2010年中国工业化推进到一个高点,可以看到各种数值都达到顶峰。我想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,觉得用传统方式写不出来,尤其是个体在这其中的命运。以前我写科幻,写到最后都不知道这是科幻还是现实、还是魔幻,好像把这些结合在一起,才能接触到这个时代。这是写《独唱者》的背景,这些故事看上去很玄,但其实现实世界里都在发生。我们正在被身体之外不能掌控的东西淹没,以前也有这种淹没感,但现在不一样了,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状态。这些年你会看到,国家把每个目标都设定得非常精确,个人对自我的设计也精确化,从出生到死亡,要不断“成功”,如果把目标抽掉,人反而恐慌了。但这么去做后,似乎反而丧失了一个更大的目标,人被控制住了,迷失其中。所以就有了《独唱者》中的《回国》这篇。女主角回到了一个极其发达的国家机场,一切都能满足她,所有的享乐都能得到满足,但她反而走不出这个庞大的机场,被表面的幸福感淹没,这后面埋藏着更深的惶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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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独唱者》目录,共有18个短篇。
澎湃新闻:在这本《独唱者》和你之前的小说中,被困的人有出路吗?韩松:《独唱者》主题就是“逃离”,几乎每篇中每个人都在努力逃离。但我没有给出一个结局,这是现代中国的特点,充满着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性。澎湃新闻:“脑海中没有一点光”,这是许多读者看你小说时的感想,你的小说有时会给人一种恐惧感,你是悲观主义者吗?韩松:在科幻小说中,光明被描述得太多了,我认为,越是到黑暗的地方,可能才能看到更大的光明。黑暗本身就是个手电筒。我是有点悲观,但从更大角度来讲,悲观主义者才是最大的乐观主义者。好的科幻小说、电影都来源于恐惧和黑暗,刘慈欣的《三体》也是这样。澎湃新闻:读者在接触科幻小说时,其实会有个阅读预期,希望作者能给出一个符合逻辑的走向。但你的不少小说经常打破这种预期,比如在你的长篇《红色海洋》,时间顺序完全被打乱,因果关系被埋藏在庞大的结构之下,因此也有读者表示看不懂你的小说,非常晦涩。韩松:是的,的确有人说读不懂。科幻小说一般来说有个固定的模式,它的核心是理性和逻辑,我的小说希望打破这种逻辑。这个时代本身就是缺乏逻辑理性的。以前人们总觉得科学是理性的,但事实上,科学本身就充满着不确定性。科幻吸引人的地方在于,它能够把许多不一样的审美融合在一起,极其宏大的和极其渺小的。澎湃新闻:科幻作家飞氘曾提出一个观点:甲午战争催生了中国的科幻。你认同吗?科幻与国家发展曲线呈现了惊人的一致性?韩松:我觉得是这样的。北洋水师覆灭后,中国兴起了向日本学习的热潮,梁启超、鲁迅等从日本转译西方科幻至中国,试图以此改变国人思想,推动中国走向现代化。最早是鲁迅提倡写科幻小说,在他看来,是幻想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,要改造中国,就要改造中国人的梦。中国第一部科幻小说《月球殖民地小说》中,也有强烈的日本的影子。日本成为了当时先进工业文明的代表,而科幻正是工业化的副产品。在2014年的银河奖上,一些年轻科幻作者还对梁启超、鲁迅表达了缅怀。回顾过去的一个多世纪,可以看到科幻是中国社会发展的一面镜子。鲁迅、梁启超把西方科幻从日文转译至中国,这形成了中国科幻的第一次热潮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,被幻想充斥,赶超英美、大跃进、航天、核技术等等。这个时候中国出现了第二次科幻热,这也与当时的世界科技革命一致。改革开放,1979年后的中国,出现了第三次科幻热潮,沿袭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第三次世界科技革命。我在1985年写了一个小说《第一句话》,中国人来到月球,推销中国制造,这后来都成为了现实。现在,中国进入了“新常态”,《三体》的热销掀起了第四次科幻高潮。幻想的中国很大程度成了现实中国,如今中国的现实变得比科幻还科幻。
到南极的中国人,很多都在讨论怎么赚钱澎湃新闻:中国的科幻小说在近几年呈现了比较多样化的发展,在未来这个门类会如何发展?韩松:是,虽然科幻小说现在还是小众文学,但我认为在整个文学的大生态里,科幻小说今后会是比较有希望的一个门类。现实社会诡异的发展,有时候只有用科幻的方式才写得出来。现在有些纯文学,也借用了一些科幻的手法。而且科幻“思想实验”的特点越来越明显,呈现为未来写作的趋势。文学作品不能放弃思考,空洞无力的呻吟,纯粹的文字游戏,在这个时代不会受到很大欢迎。而科幻作为一种“高智力游戏”,探讨人类面临的种种当代难题,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兴趣,并恰好填补主流文学中的某些真空。比如王晋康的《逃出母宇宙》,小说试图表现民间力量在应对宇宙级灾难时的反应,对所谓“恶”进行逆向探讨。80后的一批科幻作者,他们的视野更广、主题内容更加复杂化、写作手法更多样化了。比如宝树的《时间之墟》,写的是时间如果停在一个点上、每天都重复昨天,世界会怎么样。它包含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大量信息和知识,也相当前沿。澎湃新闻:能聊聊你今年去南极的感想吗?韩松:最大的感受是,一辈子如果不能去一趟外星球,那就应该去一次南极,否则有白过之嫌。南极完全不类同其他世界,它的疆域里没有文明,处处皆能感受到狂野和单纯。穿越遮天蔽海的浮冰时,常有恍惚感。现在去南极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,我坐的游船上三分之一是中国人。然而来到南极的中国人很多都在船舱里讨论怎么赚钱、路演、讲企业战略,还有赌博。外国人问,他们在研究企鹅吗?导游回答:研究赚钱。登陆后第一时间是拿出公司的旗帜合影拍照,外国人都看傻了,震惊、害怕了。这场景本身就非常“科幻”。国内也是,各个景点人山人海,大家都有钱了。与之对照的是,一些灾难又暴露了中国内在的贫困。这很像当今中国崛起的缩影,幻想和现实混杂着。南极之行会是我下一部小说的主题,人类未来和南极的关系,南极的命运。澎湃新闻:你的另一身份是新华社记者,这个职业对你写科幻作品有什么影响吗?科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?韩松:影响肯定是有的,可以看到更多的“科幻现实”,有些我会融入进我的作品。我还在修改一些以前写的小说,有的作品很难出版,科幻本身还是有些敏感的。未来有些东西不能说,只能大家心知肚明。科幻是个复杂的载体,科幻作品中应该都是唯物主义,因为作者要用科学来解释宇宙生存规则,有的甚至认为科学能解释一切。但另一个方面,科学解释达到一个极点后,会发现后面的东西解释不了了,所以有些科幻作家最后会倾向有神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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