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临，淅淅沥沥一整天的秋雨总算有了停息机会。我和爱人如往日一样加入了操场上走路的队伍，在塑胶跑道上一圈及一圈的行走。待身体颇感燥热之际，爱人说，我去办公室改作业的。“好吧，那我回去泡茶码字，码一些纪念的文字，等你下晚自习回来，读给你听”。
十月初八，爱在深秋。若不是阴雨连绵，校园的秋色一定让人心旷神怡，操场西头的几株银杏树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金黄，霭霭暮色难以遮掩婆娑的树影。高大的古柳枝叶低垂，有些枯焦的柳叶遗落在暗红色塑胶跑道上，任由秋雨将它们洗涤得干干净净，让人不忍心脚踏而过。今天是我和爱人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，日子一如我们今天散步的脚印，依旧平平常常、普普通通。
记忆是最好的影像资料，二十年前的今天，仿佛比现在要冷一些。那天我一身西装革履，打一条红色领带，一大早把一辆老旧吉普车开进杨家湾，迎娶身着红色中长考花呢大衣的爱人。那时的她高挑个头、白皙秀丽，乌黑的长发上别着一束红色的头花，未施粉黛，端庄优雅。在老屋瓦房内按农村的仪规与我牵手拜过天地，便成为我的新娘。我们的婚礼，简单朴素，没有洁白的婚纱，也没有鲜红的玫瑰，没有绚丽的烟花，更没有醉人的香槟。我们在亲人的祝福中，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，走过五年，走过十年，一直走到今天二十年。
日子如水，缓缓流淌，岁月如歌，浅吟低唱。一起牵手走过的日子，点点滴滴堆积在脑海深处，被记忆剪辑成一帧帧精美相册，此时此刻，一幕幕播放。挽起衣袖，浆衣洗衫，走进厨房，烟熏火燎，流逝的光阴让我们食着人间烟火，做着亲亲热热、普普通通的家人。我跨上载重自行车，奋力骑行，爱人坐在后座上手舞足蹈，我们沿乡间公路踏金黄麦浪缓缓而行；我们鸟儿般一点点衔回，一点点筑巢，让空荡荡的屋子充满了家的温馨；产房内，我紧紧握住爱人的手，共同迎接儿子的到来，那一声清脆的啼哭是世界上多么动听的声音；幼年的儿子戴上小小的头盔，坐在摩托车上快乐的听着发动机的轰鸣；农村的父母哥嫂家，是我们小憩的港湾，一篮篮鲜嫩的果蔬，一袋袋新鲜的鸡蛋凝聚着多少温暖的惦念；假期时光，我们拖家带口，行走在山川河流城市间；陪读屋内，准备好一桌丰盛的午餐，开始凭栏而望放学而归的儿子……
二十年时光的浸润，二十年生活的磨砺，美丽的青春已经逝去，安静的中年随之而来。曾经的争吵已经烟消云散，生活的艰难已经不值得一提。我们的身躯日渐臃肿，脸上雕刻起岁月的痕迹，鱼尾纹不知不觉的爬上了眼角，白霜开始漂染鬓角，时不时的伤痛开始入侵肌体。激情已经消逝，绚丽归于平淡，这或许是婚姻的本来面目。换个角度来品味“婚姻是爱情的坟墓”这句话，觉得这是真理。我们的婚姻已经没有了爱情，爱情在悄然无息间转化成了亲情，变成了陪伴。“少年夫妻老来伴”，我们的生活现在开启了陪伴的模式。
爱人的朋友圈很少转发文章，前两天忽然转发了“婚姻里哪有什么完美，只不过有人学会了彼此迁就”这篇文章。文章说这世间所有看似完美的婚姻，都不过是里面的两个聪明人懂得彼此迁就罢了。一段婚姻，合适比爱长久，懂得比爱重要，迁就比爱完美。没有完美的人，更没有完美的婚姻。它像一座私人花园，不用心经营，就会杂草丛生，一片荒芜；如果耐心呵护与耕耘，那么园内必定花草繁甦，四季明媚。相爱时，都想一辈子；迁就了，才能一辈子。
读后我若有所悟，想想自己曾经火爆的脾气，想想爱人曾经倔强的性格，现在已成过眼云烟。“我们好久没有吵架了，我们好像已经再也吵不起来了。”这是爱人曾经的问过的话。想到这里，我非常认真地在爱人转发的文章后面写下了“谢谢你的迁就”几个字的留言。
儿子昨天中午回来吃饭时，得知今天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。于是左手搂住爱人的肩膀，右手搂住我的肩膀，留下了一张幸福无边的亲子照。儿子已经十八个年头了，个头超过我们，阳光帅气，听话懂事，他是我和爱人创造的最宝贵财富。育儿的十八年，是艰辛的十八年，是幸福的十八年。这十八年里，我们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，用心呵护他健康成长，陪伴他练就搏击长空的羽翼。明年的夏季，在他年满18岁的时候，他将离开我们的怀抱，在我们的目送中独自去开始自己的人生闯荡。“所谓父女母子一场，只不过意味着，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，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，而且，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：不必追”。这是龙应台写给儿子的话，此时我忽然害怕这种“不必追”的时刻到来。
“我给你买一件礼物吧”，昨天和爱人商议，毕竟婚姻二十年还是值得纪念的。“鲜花饰品物质上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，你把你自己照顾好，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。”爱人说。人到中年，是一个不确定而未知的年龄时段，爱自己才能爱他人。既然我能成为爱人的最好礼物，那我得好好的照顾自己。
“年华向晚，不过岁月沉香。待到老去的那一天，两鬓斑白，步履蹒跚的我们已经不能再走千山踏万水，我和你围在火炉边，在我们的皱纹与白发里，细数光阴的痕迹……”我们生活在这个小镇上，过着一种周而复始安静的工薪阶层生活，不温不火，不急不燥。不羡慕别人，不亏待自己，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，内心充实而安宁。“遇一人白首，择一城终老。”不必择一城了吧，就在这个小镇上，寻一方院落，在时光流淌中我们一起白首终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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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6-11-8 01: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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