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老三届 于 2014-7-19 12:40 编辑
尘 封 的 初 恋
岁月流逝快五十年了......、
栀子,她长我两三岁,栀子人生得小巧玲珑,肤色很白,双眼皮大眼睛,挺拔的鼻梁和大小适中红润的嘴,恰当其分地镶嵌在洁白如玉的脸上,栀子脾气好,总是柔柔笑,轻轻地与人说话。由于身材纤巧.弱不经风、活脱脱一个古典美人儿、她聪明灵气,象只小鸟一样依人.初中毕业后,由于县城关镇里没个厂矿,那时县城关镇都挂牌为人民公社了.无法就业,人托人后在农村小学当了一名代课音乐老师.
我和她相识很有点戏剧性.
1966年《无产阶级文化革命》开始了.我因母亲去世,丧母的幼妹和年迈的外婆独自在城关无人照料、申请单位领导从区间工区调到县城火车站工区.这样下班后就可以回到东关小学那个城濠坎上的家了.
调回随城后,与同工班一位工友《雨》很要好.当时人们之间流行好友互赠照片.而没有时下的加QQ好友的新潮.《雨》、家住在今实验小学大门口(后拆迁了)的两间平房.进门就是堂屋.迎面一个木柜.两厢放一小桌几把木椅,来客人了、都在此闲坐聊天.五十年前、人们家居最耀眼的亮点、就是正面墙上挂几个镜框.上面镶嵌主人家亲朋好友照片.凸显主人家的生活品位.我送给《雨》的一张小二寸照片,同样也嵌进了像框.
在此罗嗦几句我那小二寸的照片.
五十多年前,我因一个特殊机遇,进了随县的第一大企业,在汉丹铁路上当了个线路工,故尔去省城武汉就象上街逛解放路一样方便.铁路是个半军事化企业,从武汉到丹江,沿铁路线工人看病、平常由巡回医疗的医生,定时到工作单位医访.看不了的病、就写个疒历、让你去武汉铁路医院看专科.我在医院长大的伙计,晓得一点看病道道,巡回医生来了,俺就装病求医,不是牙齿疼,就是双耳听不清,这五官科疾病真还得去看专科.那他只好写份去武汉就医的医嘱,我拿上医生令牌,去单位办公室开上一张就医乘车免票,上面注明乘车区间:随县~武汉、时间一月内有效.有了免费车票、有了工资照发的病休假,还不去省城逛逛?去武汉我还有个资源:一是姐姐大学毕业后在武汉工作,去了当然吃住免费,二是我在武汉十五中学读书三年,大小街道我都去走过.这张小二寸登记照、就是在武昌照像名店《显真楼》照下的.照片用时尚的布纹纸加棕色成像,年轻时身高一米七五.加上我是雪域高原游牧民族基因,大鼻子大耳朵、浓眉大眼晴、外加双眼皮.及幼黑的皮肤、这些先天原素.在包装上时常的"游泳头"发型和一款兰白条相间的"海军衫".在那时也算一酷呆了的帅哥.
《雨》的姐姐从县一中毕业后,追那"激情燃烧"的感觉、和当时的全国青年榜样邢燕子一样,知识青年到农村广阔的天地去.《雨》的姐姐下到随县洛阳建国当了农民.当她激情燃烧完后,严酷的现实、迫使她回城在父母家赋闲.栀子与她是县一中同班好友,因而空余都去陪她.
工休,我伴《雨》回他家.《雨》的姐姐转告诉我,栀子对我的照片评语很高、我当时刚刚"文学青年",空闲总看些"禁书".巴金的激流三部曲《家、春、秋》、爱情三部曲《雾、雨、电》,及托尔斯泰、维克多·雨果等的文学作品.爱文学的我鬼使神差地让我给栀子写了一页《小议照片》的信,托《雨》的姐姐转交给她.写这信时,当时心中没任何之想,只是纯写写文字而已.
几天后又工休、我去《雨》的家,第一次见到栀子,她对我只作了平常人见面的礼节性招呼后,继续与《雨》的姐姐聊同学往事.当她见我在一旁傻听.便借故有事要赶回学校.我机灵地随后一同告辞,从《雨》的家到南关街几十米的路上,她与我静静地并排走着,分分钟两人就要分手了,临分手时、她轻声告诉我,"信收到了,但我把她名字的三个字全写错了."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耳边回荡着她告诉我的姓名三个字.
第一次与栀子见面后,我读了《巴黎圣母院》一书,是法国作家维克多·雨果在1831年作品,书上把善与恶、美与丑、崇高与卑下通过几个人物去表述"命运".圣母院敲钟人加西莫多.外貌丑陋,身体畸形,五官失灵,但心地善良,行动勇敢,心灵高尚,对这人物我写了几页读书笔记,整齐地装在一个精美的信封,大着胆去她教书的小学.
下课钤声中,她见到我,静静地温驯地将我代到她宿舍.在一用人高的土砖墙格开的半间房里,一桌一床而已.我们谈文学谈电影,45分钟一晃过去了.下节课又该她去教室了,我们也静静地分别.
接下来我们在《雨》的家又相逢几次,谈话很投机,相互了解了家世和阅历.又一个工休.我代上精心写的五十页长信,用红毛线装订册,封面上画了一幅水彩梅花,仿毛主席字体写上"献给你、待到山花烂熳时,你在丛中笑".五十页方格稿纸,我在每一格写下规规正正的正楷钢笔字,从历史到文学.从家世到父母.到我人生二十几年的经历.尽力用一个文学青年去包装自已.
在她宿舍.栀子静静地接过信,快速地浏览,课间休息的几分钟静静地流逝,上课铃声响了,临出门时冲我一笑:"别走了,中午在这吃午饭".栀子上课去了,我又重读我写的长信,放学了,栀子从教师厨房端回一碗菜两碗米饭、小小学校、十几位教师的饭菜都是炊事员按人头定做,临时来人是没法多供应一份,我和栀子共享她的一份青菜.栀子能做到的、是将她一份米饭均了一大半给我.
和栀子分享一碗米饭后.我俩不再去《雨》的家了.工休之余.直接去栀子的学校.她也大大方方让炊事员多做一份饭菜给我.收下我的长信后,她送给我一本菲页上签名的毛主席语录、娟秀的一行字:"愿你身心永远快乐"和一张她的小像片.一年多时间里,我的工休空闲时间都是在她的宿舍渡过,我们集邮,收集邮票;流行像章、我们收集各种毛主席像章;她爱编织,我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她挑针引线;她爱音乐.我的二胡和小提琴拉奏的也还象模象样、她在昏暗的灯光下.清秀地为我抄写了一厚本二胡独奏曲.星期天,学校不时传出我悠扬琴声和栀子的悦耳歌声.....
与栀子相恋近两年的时间里、遥远的记忆中有几件事:
栀子让我在武汉帮她和另一女教师、买两件当时很时尚的淡荷色女式"的确凉"衬衣.我在武汉用两天时间跑遍武汉三镇、最终在汉阳才买到栀子想要的衬衣.我当时月工资41.5元.一半要给家里作弟妹生活费.栀子当然知情.当下按购价给了我衬衣钱.
栀子的母亲在北郊某单位工作.因调动.栀子在星期天让我去拉回她母亲留下的一些杂物.当时数九寒天,寒风冷冻,我拉着借来的板车、一路上她不停地为我拉上散开的围巾.不让寒风灌进胸膛.平常见面分别时,也总会审视一番我路上会不会受凉受热.....
一次、栀子说她父亲不同意我俩交往,问我应该怎么办?我这"文学青年".一个楞头青.不知人世烟火的伙计.又写了一封长信,跑到她的父亲上班的地方.冒然地递给他、然后慌忙离开....
一段时间后,栀子又对我说、她母亲不同意,问我该怎么办?这个难题我也没办法.在当时的历史大背景下.我与她的家庭父母、都是共产党的阶级敌人,国民党上校军官.历史反革命.无产阶级专政对象.严管黑五类份子.我和栀子都是社会上最低层人物,有个糊口工作就万幸了.与她的婚恋只有听天由命.
工休又去栀子学校,她告诉我,她和母亲闹了一场,寒假留校,过年不回家,我就和栀子张罗这步棋了.在铁路单位食堂,做饭烧铁路废枕木,我天天去看有没有可用水呕熄的炭块.收集起来和栀子过年在一起用火盆烤火,又回家里和外婆商量,能不能过年少给家里10块钱?.....
大年除夕、腊月卅夜.漫天风雪.我离开栀子的宿舍,她送我回铁路单位,在校外菜地边.我俩第一次相拥一起,默默地拥立在雪地里,只到成了两个雪人我们才分开.雪夜的恋人,从此天各一方,终生在没见过一面,至今生死两不知.
除夕夜,我离开栀子,横穿铁路火车站、在这段时间里.火车站轨道货车车厢上,被人刷上打倒xxx反革命标语.这在当时是要杀头的大罪.公安和军管会办案的程序是发动群众,首先是审查阶级成份和出身不好的人、我正好又是案发时间节点出入车站的人.怀疑对象就是我.我当时毫不知此案,单位领导让我按他们拟好的文稿书写黑板报.随后来人拍照取证.接下来找我谈话,过年除夕卅夜在哪做了么事,时间,地点,证明人等,我如实地讲述了与桅子在一起的实情.专案人员立马去她学校查证.尔后栀子的学校又派人到我单位调查,审问我几个小时.如此一番折腾.只到真凶被抓. 从除夕夜雪中拥别、到破案澄清、我和栀子都不敢见面,怕、一个怕字了得.
事后、她和妹妹在我家门外、交给我和她共同收集的邮票和毛主席像章,一句话都没说.静静地走了.望着她消逝的背影、我眼框泛出辛酸的泪花.
五十年了、从此再没见到过她一面.
............
额外的话:
我这七老八十,黄土埋脖子之人,还有什么不能舍弃?和小年青一起渗和写什么爱情,你就不能去修身养性?是呵.人生苦短,转眼就是百年,我在网上写上这点东东,我就是我、晴空一鹤.在接下来没有几年人世上存活的我.写下的人生初恋.真实的生命历程,真实的历史进程,在这夕阳余晖之际、我会收获更多的真、善、美.当我离开尘世,我能含笑九泉吗?
《老三届》于甲午年辛未月庚寅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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